云中吟
在撒哈拉沙漠深處,有一恩阿杰爾巖石高原高出沙漠幾百米,高原在酷旱高溫的氣候下裂解為石漠和石灘,最堅硬的崖谷殘存地面,渺無人煙,卻有無數(shù)斑斕多彩的巖畫留于崖壁。
轟動世界的發(fā)現(xiàn)
德國青年探險家巴爾斯1850年路過恩阿杰爾高原,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巖壁上的水牛、鴕鳥鳥、人物刻像。卻未作深入調查。之后,法國柯提耶中尉、布爾南中尉也有類似的發(fā)現(xiàn)。
1934年,阿爾及利亞還是法國的殖民地。一支精疲力竭的法國巡邏隊來到高原北部的歐德赫拉特峽谷歇腳。帶隊的布萊昂少尉剛在陰影處躺下,眼前忽然一亮,在那絕無人跡的干旱谷地崖壁上,竟有一幅與真牛一樣大小的犀牛圖像。巡邏隊被這意外的發(fā)現(xiàn)吸引住了,忘卻了疲勞,起身進行搜索。呵,35公里長的荒谷兩壁全是圖畫,五顏六色,展現(xiàn)了史前民族的家庭生活、狩獵場面和宗教儀式,還有裝載執(zhí)盾持矛戰(zhàn)士的戰(zhàn)車圖,形態(tài)逼真。
巡邏隊向政府作了報告。撒哈拉沙漠有條壁畫長廊的消息不脛而走,探險家、旅行家、考古學者紛至沓來。
世界最大的史前藝術博物館
撒哈拉壁畫群考察成果披露后,每年都有數(shù)以萬計的跋涉者不畏艱險,身入大漠探奇,欣賞這一宏麗的藝術殿堂,讓自己神游于夢幻般的史前年代。
壁畫絕大部分不是干刻,而是嵌入艷麗的色彩。主調為黃色。紅土、白土、木炭分別被作為紅、白、黑三色來使用。水、樹脂、動物油、牲畜血、蜂蜜、尿等,作為顏料調和劑。由于沙漠氣候干燥,涂在刻線里的顏料至今沒有脫落,色彩艷麗。
千姿百態(tài)的動物形象,表現(xiàn)了撒哈拉大漠的勃勃生機。最多為水牛,其次是馬,再就是駝鳥、羚羊、大象、長頸鹿、河馬等,“沙漠之舟”駱駝反而極少出現(xiàn)。動物或站、或走、或跳躍、或狂奔,形體消瘦或胖墩,也有懷孕的母獸,又有中了長矛、箭矢的傷獸。獵人張弓搭箭,野獸受驚狂奔。牧人趕著大群水牛,在水草地上放牧。拴在橢圓形茅屋前的水牛在休息,一大群長角牛跚跚歸來。兩匹馬拉著戰(zhàn)車飛馳。只有對獸類進行長期細致的觀察。才能繪出如此生動的百獸圖,其造詣之高堪與同時代世界各地巖畫相媲美。
眾多的人物圖像,展示了史前撒哈拉人的生產生活和宗教信仰場面。出現(xiàn)最多的是武士形象,他們以戰(zhàn)爭和狩獵為職業(yè),有的彎弓射獸,有的執(zhí)矛站在戰(zhàn)車上沖鋒。多數(shù)為裸體像,也有穿衣戴帽的領袖人物,這些人多為正面像,凝視前方,道貌岸然,說明當時已有等級、貧富之別,正由原始社會向奴隸制社會過渡。作為繁衍的象征,有群女嬉鬧圖,男女交歡圖,乳房格外突出的美女圖等等。有一幅畫著許多小屋的風情圖,第一幢門口沒有人,其它各幢都有一個抱小孩的女子,似乎是一夫多妻制的一個家庭。
除了動物和人物圖像外,還有許多令人費解的手印、足印和符號。有的是手腳沾了顏料按在巖壁上的,有的在印記上加工鑿刻深化。一些成簇的古怪符號,它的筆法帶有一定的規(guī)律性,似乎上下左右都可解讀,當是那個時代的原始文字。
是誰刻下這些巖畫
氣勢磅礴的撒哈拉巖畫,證明這片高原曾經居住過為數(shù)不少的人類。通過對地面遺址的灰燼、牛羊遺骸和大量石質工具,以及壁畫標示的石斧、石鏃,進行同位素鑒定,可以斷定距今1萬到4000年前,這里處于新石器時代。那時撒哈拉還未變成沙漠,而是草原、綠洲和荒漠相間的大地,很多部落在這里勞動、生息,創(chuàng)造了相當發(fā)達的狩獵畜牧文明。磨光石器、粗陶制造、原始文字,就是這個文明的主要代表。
根據(jù)巖畫圖形,考古學家將撒哈拉古人分為三群:(1)圓頭人:巖畫中的人物頭部為圓形,肩、背、腹、足部涂著不規(guī)則的白色斑點;今日中非、西非黑人的服飾有類似標記,他們屬于蘇丹語系部落。(2)假面具人:巖畫人像戴著面具,與今日西非塞奴佛族人舉行成人儀式所戴的面具相同,可見當年聚居過塞奴佛族人。(3)牧牛人:巖畫中牧人的高大體形、發(fā)型、辮子、服飾,與今日居住在尼日爾河流域的呼魯貝族相同。
石器時代沒有金屬銳器,如何刻出這么龐大的壁畫群呢?古人用的是銳利的燧石,在巖壁上鑿刻輪廓線條,用小石臼搗研礦石顏料,用手指、草把、獸毛刷涂人顏料。技法類似現(xiàn)代石雕。
古人花費這么多的時間,耐心細致地創(chuàng)作成群壁畫,意在何為?這是一個沒有完全解開的謎??脊艑W者持有四種說法:巫術活動或宗教儀式說,紀錄社會生活說,業(yè)余游戲娛樂說,裝飾居處說,各執(zhí)一詞,未有定論。
第一種說法呼聲最高。巖畫中中箭、落陷阱的野獸,預示現(xiàn)實生活中的狩獵必將豐收,這是“殺害巫術”。兩腿叉開、突出生殖器的女性.以及被夸張的動物生殖器,這是“繁殖巫術”。至于游戲、裝飾的說法,似乎缺少根據(jù)。因為聚落遺址上的巖畫多是新畫覆蓋舊畫,無序重復,難以起到裝飾的作用;況且,未曾出現(xiàn)自然風光、山川草木之類圖像,談不上美化環(huán)境。倒是狩獵、戰(zhàn)斗、禮儀、舞蹈等主題,在作品中占了壓倒多數(shù),明顯表達了古人渴求生存的欲望。
撒哈拉土著古人制作了這些撒哈拉巖畫中的牧牛圖(浮雕)巖畫,這是沒有疑問的。但一部分學者卻另辟蹊徑,認為當時的土著尚沒有這樣高的文化技術水平,不可能畫出這樣好的巖畫,只能是外星人的作品;有人認為巖畫藝術風格帶有古希臘邁錫尼文明的痕跡,是遷徙到撒哈拉的古希臘人繪制的。
巖畫:撒哈拉沙漠化的見證
古地理學家描繪了撒哈拉的歷史:距今5萬至2萬年前是撒哈拉的濕潤期,那時降雨充沛,河流眾多,湖沼羅布,土壤肥沃,覆蓋著稠密的熱帶雨林。距今5000年前進入干燥期,即使此時,年降雨量仍達300毫米以上,林地退化為草原,依然適于人類放牧。難怪土著人稱呼這片高原為“恩阿杰爾”,原意就是“河流很多的臺地”。
巖畫表現(xiàn)的動物群和人物形象,完全符合當年的自然變遷。早期刻繪的人獸常與原物等大甚至更大,注重圖像細節(jié),帶有濃厚的自然主義色彩。后期的形象縮小,刻畫糊涂,不完整,形式僵化以至抽象化。這說明作者生活于不同的自然環(huán)境,早期風調雨順、食源充足,故能悠然自得,從容作畫;后期氣候日趨干燥,狩獵不易,生活艱難,作畫時不如祖先瀟灑而陷于煩躁和簡化。整個壁畫藝術隨著沙漠化走向衰落。
使用碳測技術,斷定巖畫群是不同時代的產物,前后延續(xù)8000年,分屬于4個時期,如實反映了撒哈拉沙漠化的過程。
(1)狩獵時期,或稱“史前水牛時期”,從公元前8000年到前3500年。這時撒哈拉相當潤濕,野生動物多,巖畫中的野象翹鼻漫步,犀牛突牙。河馬伸舌,塘鵝成群,水牛遍地,人們用石器狩獵,不愁沒東西果腹。
(2)放牧時期,或稱“牛的時代”,從公元前3500年到前1500年。這時水源不足,水牛退出歷史舞臺,黃牛頻繁出現(xiàn)。巖畫中有趕牛和拴著小牛的飼養(yǎng)場面,最大的放牧牛群達印頭以上。大象、犀牛、駝鳥、獅子偶爾出現(xiàn),為數(shù)不多。畫面有手持弓箭互相敵對的群體,乃是為了爭奪家畜而械斗。有乘船狩獵河馬的場面,說明生產工具和生產力的飛躍進步。遺址出土野生動物骨骼不多,大量的是牛骨,說明居民主要食物是牛肉。
(3)馬匹時期,從公元前1500年到公元200年。氣候更趨干燥,荒漠夾著綠洲,野生動物極少出現(xiàn)在巖畫上,牛的形象逐漸減少,家養(yǎng)馬匹占盡風流。不僅是馬群,還有馬拉的戰(zhàn)車;戰(zhàn)車的造型和武士持槍執(zhí)盾的模式,幾與希臘的邁錫尼藝術同出一轍。這是一個大謎團。馬的放牧始于中亞,非洲人不知馬為何物。馬匹何能入主撒哈拉,是誰通過什么途徑傳來的?怪不得一些學者要說巖畫是古希臘人所作的了。
(4)駱駝時期,始于公元200年?!芭r代”的牧人早在公元前2000年前后,因植被退化被迫遷徙到南方新草場;沙漠化加劇,馬匹也難以生存,耐旱的駱駝便取而代之。公元5世紀,撒哈拉有過幾十年短暫的濕潤期,此后每況愈下,從稀樹草原到荒漠草原直到連天沙漠,只留下那些巖畫無聲地追述以往的歡樂歲月。
(責任編輯/孫開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