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戒煙記(下)

雅　珊

拉鋸：戒煙與反戒煙白熱化

丈夫掉在煙草!“陷阱”里不能自拔，對煙的依賴簡直如初戀者對漂亮女友。每當打火機“咔嚓”一聲，我的心就“咯噔”一聲。講理、撒嬌、哭鬧不見效，看來，我軟的一手對他“水潑不進，針扎不入”，必須拿硬的一招。我要他在煙與我兩者間選擇其一。他提起了“迷藏”：“嬌妻是心肝焉能分離?香煙是多年伙伴，又怎能說拋棄就拋棄，得有一個過程嘛?！蔽耶斎徊辉剩瑢λ麛偱仆海合奁诮錈?，否則不離婚也要分居。面對我的威逼恐嚇，他似乎摸透我外強中干虛張聲勢的心理，漠視“戒煙令”，并振振有詞：“我都是吸清一色國產(chǎn)煙。煙草是國家創(chuàng)利稅大戶?！蹦┝诉€搶白我?guī)拙洌骸澳慵纫呀蛹{了大丈夫，難道還容不了他的小小附屬物煙?”三寸不爛之舌，一肚子歪點。

難纏的丈夫，難斷的煙癮，讓我束手無策!

在單位，他每天吸多少煙，我鞭長莫及，無法遙控監(jiān)督。眼不見為凈，我也只好睜只眼閉只眼，被動又無奈。可我是主婦，家庭是我的領地，我要行使主權(quán)，我要凈化環(huán)境。我把除廁所外其他空間宣布劃為“無煙區(qū)”。當然，像贖罪一樣，他有時也搶著干家務。我說：“干活時不準吸煙!”他偷換概念：“好吧，以后我吸煙時決不干活!”真叫我啼笑皆非。有時我把煙私藏，他失魂喪魄在煙灰缸里找煙蒂，一副尋尋覓覓戚戚慘慘的可憐相!他或夜讀或筆耕，香煙一支連一支，絲絲煙氣自書房通過門縫沁入臥室。我起身抗議。他胡謅：“眉頭一皺，吸煙一口，靈感出竅，妙筆生花?！蔽荫g斥他：靈感不是香煙的刺激結(jié)果，而是來源于創(chuàng)作者以往的實踐經(jīng)驗和知識積累，是“長期儲存”與“偶然閃現(xiàn)”的關系，決非空穴來風無中生有。歷史上不吸煙寫一流作品成一流作家者大有人在。中國明代以前人們不吸煙，不是照有離騷、史記、四書五經(jīng)、唐詩宋詞。歌德不吸煙，莎士比亞作品中沒有吸煙情節(jié)……他被我說得一愣一愣的。

盡管如此，丈夫還是軟磨硬抗，陽奉陰違堅持“游擊戰(zhàn)”，夸夸其談他“有一輩子戒煙的決心”，實無立竿見影的具體行動，還時不時來幾句“爹親娘親煙更親?？酁槲鼰熕?，做鬼也銷魂?！苯z毫沒有從煙民隊伍“退伍轉(zhuǎn)業(yè)”的意思。

直到有一天，他因咳嗽、咯痰、頭暈、惡心等病癥住了院。天賜良機!我在幕后請大夫“重點照顧”我丈夫。不久，他苦喪著臉悶悶不樂，全不見往日的“飄飄欲仙”，倒像他丟了巨款。原來大夫告訴他肺部有“霉點”，批評他“要煙不要命”。出院后，他確實收斂了兩周，說不能讓“煙魔”夭折自己僅有的一次生命。眼看他距戒煙成功僅一步之遙，不測陰影降臨我家：煙鄉(xiāng)來人，送上當?shù)睾脽焹蓷l，加上煙友來家探望慰問，頻頻敬煙，他馬上好了傷疤忘了痛，又與煙續(xù)上了緣。真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怎能功虧一簣。至此，我算真認識到丈夫戒煙的艱巨性和曲折性了。禁煙戰(zhàn)呈相持階段，我近乎黔驢技窮，我?guī)缀跻獑适判牧恕?/p>

一晃一年過去，我將婦科醫(yī)生給我的診斷書交給他，他一見“陽性”兩字，喜形于色，拍著胸脯表示要當好母子(女)保護神。我因勢利導“千好萬好不如你戒煙好。你嫌我‘享受不夠，還要禍及下一代，要你未出生的寶寶提前領略煙味嗎?”正中要害!他沉默良久憋出一句話：“那好，我試試戒煙吧!”對他的蒼白無力的“保證”和口說無憑的“軍令狀”我半信半疑。出乎我意料，他這次似乎真要“放下煙槍，立地成佛”了。家有男客，他出于禮貌才陪吸一支，末了還把門窗打開通風；平時想吸煙時，就用茶水、糖果、水果(我特意為他準備的)代替。

曙光初露?；鸷蛞坏?，趁火打鐵才能成功。為防止他故態(tài)復萌，我必須抓住這個契機，乘勝追擊擴大戰(zhàn)果，將蓄謀已久的措施實施——在餐廳臥室張貼標語口號：脫離煙海，回頭是岸；香煙不香，害人不見血；掙脫煙魔纏繞，無煙一身輕，真正男人不吸煙!還別出心裁對他實行“夜間吸煙制”、“逢單日吸煙制”、“上下午錯開吸煙制”等，可見，戒煙的良機無時不在，戒煙的方法無奇不有。皇天不負有心人，還真見效了。

形勢很微妙。這是黎明前的“黑暗”。

尾聲：中國少了一個煙民

1996年1月1日，是我家庭史上一個永遠值得紀念的日子：有著整整20年煙齡(與他的工齡等同)的我的丈夫宣布正式戒煙了!我一驚又一喜，忙問：“此話當真?”“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如果這次我言而無信，我是枉披人皮的小人!”丈夫一副破釜沉舟、斬釘截鐵的神情。再問，他才公開“隱私”：“可憐妻子一片心，感謝夫人苦口良藥恩威并施。我再執(zhí)迷不悟，實在無顏與你同枕共席。我愿奉旨臣伏。再者，元旦乃‘一元初始，萬象更新的日子，在此日子戒煙也有紀念意義?！蔽液鋈幌肫稹叭淌яR，因禍得?！?，“禍兮福所倚”……

戒煙——我家最難改造項目今年順利告捷，這是今年我家最大的大事。我慶幸，我竊喜，但心仍忐忑不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