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梅
因為編輯這組“交友”的稿子,我重讀了先賢圣哲們關于“朋友”的精彩篇章。西方哲人更強調(diào)友誼對人生的功用價值,而中國的先圣又過分夸張友誼的知音境界。注重功用也好,推崇知音也罷,共享快樂,交友之樂應該是更正常的友誼中的趣味。
我想起兩歲的兒子在幼兒園學的第一支歌:
找呀找呀找朋友,
找到一個好朋友,
敬個禮,握握手,
你是我的好朋友。
我常常被這首兒歌深深地打動。兩個蹣跚學步的孩子甚至襁褓中的嬰兒第一次在媽媽的指導下“手拉手”時,他們就找到了“朋友”的最原始、最本質(zhì)的感覺,得到了朋友二字的天機要義。
手握手,接通生命,傳達溫情,化解敵意,慰藉心靈,這是友誼的最本源的歡歌。
什么時候我們給友誼負載了那么多的功用?以至于某個人缺少某種功用,我們便抽回伸出去的手,將友誼連根拔掉。
朋友的確有用,但“有用”是我們交友的唯一理由嗎?擇“用”而交,不是交人,而是交“用”;這時,我們只是在與這個人的某種職能打交道,我們在乎的是他的身份、地位,是利益的交換。所謂“富在深山有遠親,貧在鬧市無人問”,這種友誼是奔著“富”字去的,是以利益為價碼的。所以,中國的先賢推崇“君子之交淡如水”。水淡,不那么厚重粘稠,流起來通達暢快;水淡,不膩不成為負擔,才能持久。
至于情投意合,這是朋友的最高境界。伯牙彈琴,音調(diào)高昂激越,砍柴人鐘子期聞聲駐足,嘆道:“巍巍乎高山?!辈烙肿喑霰简v回蕩的旋律,鐘子期說:“潺潺兮流水。”兩人于是成為知音。在交友時,我們推崇這種純粹的心靈交流。但知音難得,可遇而不可求。
不必對朋友苛求?!妒勒f新語》載:管寧和華歆曾經(jīng)同坐在一張席子上讀書,有個坐著車子、戴著禮帽的顯貴人物從門口經(jīng)過,管寧照舊讀書不誤,華歆卻放下書本,走出去觀望。管寧就割斷席子,將座位分開,對華歆說:“你不是我的朋友?!逼鋵?,人各有異,人各有志。做不了知己,還可以做一般的朋友。我們平常講的謹慎擇友,只不過是為了避免與那些兇惡的有破壞性的人交往;至于有些平庸、無能的人,更不必苛求。或許,在交往中你還會幫助他們有所改變。
不必封凍自己的心靈。朋友多種多樣。歌友,詩友,畫友,棋友,酒肉朋友,甚至“冤家”,不是冤家不聚頭嘛!我們交往的是人,在這一點上,大家都是平等的,朋友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因此,學會接納各種不同的朋友,學會尊重異己,我們的心胸會更加寬廣。佛說,開口常笑笑天下可笑之人,大肚能容容天下難容之事。
高山流水,這是生命的共鳴。見面握握手,這是生命的塵緣。
所以,珍重人緣,寬以待人,可以開開心心交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