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徑文 瀟梅等
一、世界末,明星不燦爛
一位青年說:
明星是被寵壞了的孩子明星,是一群特殊的人。明星一般都窗名牌。明星掙錢很容易,所以花錢很大方。明星是制造新聞的高手,明星的照片往往是雜志的封面。明星走到哪,追星族和追星記者就追到哪,明星的魅力就這么大??茖W家不是明星,明星是一群特殊的人。明星一被寵壞了的孩子。觀眾追,記者炒,同行捧,導演包。一開始,明星就處在一個受寵的環(huán)境中,沒有遠慮,沒有近憂,沒有柴米油鹽的煩惱,沒有雞毛蒜皮的操心,該別人做的,別人都會為其做好,該她做的,她還要擺擺架子,明星嘛,就應該高高在上,你難道要他們在地上不成?明星是被寵壞了的孩子。因為是明星,就可以隨心所欲,頤指氣使;因為是明星,就可以隨意違約、罷演;因為是明星,便可以漫天要價,偷稅漏稅;明星,就得與眾不同嘛。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說:“認為藝術家的自由在于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是錯誤的,那是胡作非為的自由?!泵餍钱斎恢肋@句名言,明星笑一笑,知道又怎樣,管你拉夫斯基,拉妻斯斯基,我還是這個樣,這就叫個性,懂嗎你?明星是被寵壞了的孩子。寵壞了的孩子便會時不時地撒撒嬌。回顧1995年:2月16日,江姍、史可罷演《離婚了,就別再來找我》;3月1日,那英與中央電視臺門崗發(fā)生口角;3月下旬,王志文的傲慢態(tài)度激怒了在濟南參加簽名售帶的歌迷;4月10日,王姬以西南航空公司客機不安全為由,拒絕去重慶參加《紅粉》首映式;5月,牛振華劣跡見諸報端;6月,傅藝偉在成都大打出手;7月,韋唯被中央歌舞團“嚴重警告”;緊接著,陳道明在寧波假唱引起糾紛。形形色色,五花八門,真是亂哄哄,你方唱罷我登臺。明星啊,你們這些被寵壞了的孩子。
有人說1995年是明星的災年,說這話的人有毛病,怎么就叫災年?這難道是年的過錯?對李雪健、李保田等怎么就不是災年?
萊辛說:“我們的驕傲多半是由于我們的無知”,真的如此。真正的富翁從不顯山露水,而炫耀自己富有的人,其實才是窮光蛋。無論財富,知識,均是如此。
現(xiàn)代人罵人挺有講究,兩個字:有?。∶餍谴_實有病。知識的匱乏,文化素養(yǎng)的低下,造成營養(yǎng)不良癥;驕傲自大,聽不得半點批評和指責,這是消化不良癥;隨心所欲,星氣十足,這是虛火上升;沒有人情味,唯錢是圖,這是陰陽失調癥。
明星有病,觀眾就罵。其實話說回來,首先得罵罵自己。有些觀眾視明星如上帝,日里思,夜里夢,追星追得簡直發(fā)瘋,追得明星眼中無人,飄飄然不知其名。第二,應該罵罵有些新聞單位和記者。長期以來,熱衷于炒星,無星不成報,無星不成書,事無巨細,甚至連明星睡覺頭朝何方都加以渲染,真是無聊到了極點。第三,還該說說上級主管部門。對酗酒、毆打的士司機的歌影明星木村一八,日本各電視臺的做法是:永久禁放其歌曲、電視劇。而江姍、史可罷演后,在輿論壓力下,有關部門才動了溫柔的一刀,決定中央級媒體不再對其宣傳。但是,1995年12月8日,江姍堂而皇之地出現(xiàn)在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全國聽眾喜愛的歌手”頒獎晚會上,她手捧銅獎,笑容滿面地說:“冬天過去了……”
唉,這些明星??!
做明星,首先要學會做人。做人是做明星的基礎,所以應該記?。簺]有天空,哪來星辰?沒有海洋,就沒有浪花!
北京廣播學院趙徑文
更多的青年表示:
厭倦明星
北京一位報商說,在頭版刊登影星鞏俐結婚消息的報紙賣得并不好。如果放在前兩年,這種報紙肯定一會兒就被搶購一空。
一位初三的男生對記者說:“我很煩看電視,因為從廣告到電視劇都是那些亂七八糟的星,沒什么看的?!?/p>
一位高三女生說,她們同學很少談論影星之類的事,因為那樣會被同學們認為“檔次不高”或“品位太低”。
不斷有讀者寫信給本刊,提出同樣的問題:“媒介總是把那些明星炒得火爆,我們很反感?!?/p>
當然,并不是說世紀末人們不需要明星。但今天的中國青年對明星的看法和態(tài)度的確已有改變,他們中的許多人拒絕“明星樂趣”。這一點,我們只要比較一下90年代對明星的批判態(tài)度和80年代對明星的盲目崇拜就夠了。
這是由于過多關于明星的傳聞、報道、靠名人效應促銷的產品所引起的一種較普遍的反感情緒。從來沒有哪個時代像我們這樣被影視屏幕形象和名人所左右。六七十年代,“明星“給青年樹立了人生的榜樣;80年代,明星給我們單調乏味的生活帶來了魅力;到了90年代后半期,不僅明星的“超人”光彩令普通人目眩,而且明星文化的瑣屑無聊使我們的生活變得單調、乏味。
本刊記者瀟梅綜述
孟繁杰<大連京劇團>:
自己的活法不能賣
那一年,我的心緒糟透了。微薄的工薪本來已難以抵御突如其來飛漲的物價,偏偏妻的單位又停了產。再加上戲曲不景氣,寫出的劇本無人排無處發(fā),以往那些做過“莎翁夢”的同事一個個義無返顧地拔腿而去,我這個跟頭匠出身的半吊子文人猶如被海浪一夜間拋上沙灘的游魚,孤寂,愁苦,沮喪,惶惶難以終日。
年屆不惑困坐斗室,望著那眨眼間冒出的“款爺”“富姐”,瞅著自己一家三口棲身十余載的破倉庫,滿肚子怨氣無處泄,一古腦兒撒向床頭屋角那一堆堆的書本上:千不該萬不該,當初放著三百六十行不干,偏偏迷上了這“勞什子”。棄藝習文面壁十載,雖說在戲班里撈了個編劇的虛名,但除了涂涂寫寫別無長技,經商無道,“對縫兒”無門,如今只落得上無以養(yǎng)父母,下無以撫妻兒的尷尬境地……忿極時,恨不得將那十幾年間口挪肚省積攢下的數(shù)千冊書刊雜志掃地出門。
一個星期天的早晨,妻提著菜籃從街上轉回。一進門,喃喃地說:“中山廣場開了個書市,不用手續(xù)隨便賣……”我一怔,旋即明白了妻的潛臺詞,將這些只與人爭空間而不為人創(chuàng)造效益的“積存物”搬到書市處理,總比成堆成捆推給收破爛的多值幾個錢。然而,要我在大庭廣眾中吆喝著賣書,實在沒這份勇氣,于是便冷冷回了妻一句:“你能賣?”
“怕什么?賣書又不丟人。”妻斬釘截鐵。
我心活了,稍稍猶疑,從牙縫擠出一個字:“賣!”
立即行動。兩人七手八腳從床底、吊鋪、寫字臺下掀出成捆成摞的書刊。足有上千冊,裝了滿滿一手推車,向廣場推去。
廣場上,賣書的買書的遛彎兒的看風景的人頭攢動紅紅火火。初次以賣書人的身份光臨這種場合,我仿佛做賊的小偷,渾身不自在。待書攤安置好,我便急忙躲到妻身后的花壇邊,若無其事地扮成個買書人的斯文模樣。
沒料到妻還未將書攤整理出頭緒,呼啦啦就圍上了人,而且越聚越多。妻顯然被眼前這從未經歷過的火爆場面激動了,一掃往日的靦腆,按照我預先吩咐的書半價,雜志三折,只顧得忙著遞書,收錢,收錢,遞書。
我卻無論如何興奮不起來。一本本一套套封面或扉頁簽有我的名字,陪伴我度過無數(shù)不眠之夜的書刊雜志剎那間換了主人,就像自己的五臟六腑被人掏去,心里空落落的。
我有些后悔:不管怎樣也不該未加篩選將書匆匆搬來,許多書說不定日后還有用,哪怕給兒子留下……我想挑出些有價值的收起來。當我從花壇邊往妻的書攤湊去時,一輛手搖輪椅駛入了我的視線。輪椅上坐著的是個二十五六歲的小伙子,衣著整潔素雅,懷中堆放著幾本書,陽光下,扶手處插著的一副鋁合金拐杖反射著閃閃銀光。他雙手搖動著機械手輪,緩緩向妻的書攤靠近。人們主動閃開一條道,輪椅貼著書攤停了下來。小伙子微微欠下身,目光在書堆中逡巡,不時讓妻遞給他感興趣的讀物。眾目睽睽下,那專注自信的神態(tài),坦然自若的儀容,完全不像是一個失去了行動自由的殘疾人。他選中了幾冊《新華文摘》,微笑著付完款,然后又旋起手輪,向前面的書攤駛去……
默默注視著他的背影,我的心如被雷轟電擊。我走近書攤:“不賣了,不賣了……”說著就把書往車上裝。正賣在興頭上的妻被我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鬧得莫名其妙,買書的人也大惑不解地散開了。
我把剩下的書運回家。輪椅上那兩條明晃晃的拐杖宛如兩道鋼鞭,狠狠抽打著我:孟繁杰呵孟繁杰,你怎么了?缺胳膊斷腿瞎眼睛了嗎?吃不上穿不上流落街頭乞討了嗎?
錐心泣血的痛楚后,頹唐浮躁的心漸漸平靜下來。我又將書本整理上架,開始讀我的書,寫我的字。漸漸地又開始有對生活的感悟由筆下流出,開始有劇本搬上舞臺、登上屏幕,并出乎意料地演到了北京,演到巴黎、柏林……
凝冰<四川萬縣>:
不悔的堅持就是成功
那一年秋天,我在受盡種種分配的起伏波折之后,來到了市郊一所中學任教。
剛報完到,我就染上了風寒。幾天之后,當我拖著病體沒精打采地來到學校時,面容威嚴的校長當即給了我一個下馬威:讓我在總務處的后半間雜物堆里等候上課的消息。
于是,每天早晨6點鐘,我就得起床,因為我得趕上7點例行的早點名。然后,便得在那個陰暗潮濕的房間里消磨掉一整天無所事事的光陰。經常有學生在課余時扒在鐵窗欄上看我,熱情者還會偶爾往里面吐一口唾沫或扔半截粉筆頭什么的以示親熱。
每天傍晚,當夕陽西下時,我便推著那輛破舊的自行車離開學校,獨自在漸深的秋意和漸濃的夜色中回家。常常,當我一邊騎行在顛簸的公路上,一邊注視著天邊如血的殘陽漸漸下沉,便有一些冰涼的液體從我眼里溢出。
有天黃昏,當夕陽再度下沉,秋風突起,漫天的黃沙令我以極其辛酸的背影艱難前行時,一輛豪華的“奔馳”轎車突然在我身邊停下,一張熟悉而陌生的臉孔從車窗里探出大呼我的名字。我眨眨眼睛,想了起來,他是我高中時的同學,據(jù)說現(xiàn)在已經“發(fā)”了,成為擁有數(shù)百萬固定資產的“大款”。
“老同學,你怎么會這樣?算啦,何必再教什么書?到我公司里去上班吧。吃這么大的苦,你這大學生也太大材小用了?!碑斘易M溫暖的車里,聽他的這些話隨同音響里悅耳動聽的歌聲傳進耳膜時,不由一下子熱淚盈眶,因為昔日的我是同班同學中唯一考上本科的優(yōu)秀生。
然而,我并沒有接受老同學的邀請,正如我始終無法改變自己的倔強和自信一樣。
經過幾次和校長推心置腹的交談,我的處境慢慢開始轉變。我終于有課上了。從最初的音樂、美術到后來兩個重點班的語文課,我做得如魚得水。
隨后,學生們也開始喜歡我、親近我。他們不再因為我披著一頭長發(fā)和服裝更換頻繁而懷疑我的道德素質,也不再因為我喜歡拖著鞋跟走路而懷疑我的淳樸忠厚。
在學生們的作文和日記中,出現(xiàn)了一位博學、善良、活潑的年輕教師。在我家的周末,常常有一些小客人興沖沖地騎二十多里路的自行車來看望他們的教師。
所有這一切,或許都應該歸結于一句話,那就是“活著,意味著一切”,執(zhí)著地生活,不悔地堅持,就意味著成功與喜悅,這已經成為我一生一世的信念?;蛟S這也是很多人走出逆境時的得力拐杖。
游志華<湖南長沙>:
別讓他人的光彩灼傷自己
我有個小弟總說家里窮沒有念過多少書,所以自己注定一輩子碌碌無為……可瓦特還發(fā)明了蒸汽機呢。當然瓦特不同凡響,可你在凡人之中也要活得有滋有味有出息一些呀。這樣大言不慚地說我小弟,其實我是沒有資格的,因為我自認為也活得太不流光溢彩。但有一點,我總還有一種向上的精神,有一些屬于自己的追求。這或許就是人生的意義了。
生活給予我們的當然不會公平,有時人與人之間相差十萬八千里,看著都覺得憤憤不平。但這不是我們逃避生活、一蹶不振的理由。我們不能活在別人的陰影里,不能因為他人的光彩而失去張揚自己生命的勇氣。
薄小偉<山西忻州>:
趨高會成為一種負重
我曾經是一個理想主義者。
大學三年,除了讀書還是讀書。身心被一種圣潔裹挾著,不必為生計發(fā)愁,不必為雜事勞心。以為生活永遠是希望中的那樣充滿了浪漫和悠閑。沒錢了寄一封信,便會收到家里的匯款。于是,又出入于書店,又靜坐于閱覽室,尋找睡夢中的家園。發(fā)表了幾篇文章愈是豪情萬丈,自詡為“文人雅士”,甚至將那張10元錢的匯款單不屑地扔在墻角以顯自己的脫俗。
然而,畢業(yè)走出了校門,方才日漸懂得生活的瑣碎繁雜。清高在熙熙攘攘的現(xiàn)實中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不可一世的神情一掃而光,留下的只是小心翼翼的笑臉,陌生而淡漠的人際,平凡而又平凡的工作……這就是現(xiàn)實,無法回避的現(xiàn)實。
我感覺自己像一個輸光了的賭徒,曾經擁有的美麗都在瞬間破碎了。迷惘和失落一次次地侵蝕著那顆自命不凡的心。無數(shù)個靜寂的夜里我輾轉難眠,望著窗外的星星淚眼朦朧。不知不覺生命中的雄渾和豪壯為平淡所沖釋了。是啊,我本平凡,一味的趨高并不可以使自己得到升華,反而會成為一種負重為之所累。
我不再以不屑的目光把寄來的幾元稿費塞入箱底,而是鄭重地寫好自己的名字取回那點可憐的錢;也不再以清高去推脫撲面而來的瑣事,而是以極大的耐心去認真完成……
融入生活融入蕓蕓眾生,成海的偉岸遙遠了,而成水的真實卻閃爍出自我的光華。對于一個平凡者來說,擁有一顆平常心并真真實實地活著該是一種多么大的幸福!
高志國<江蘇淮陰>:
讓生命大樹保全蔥蘢枝葉
歌手老狼說,他特別欣賞他的一位同學,因為留長發(fā)畢業(yè)后到分配單位報到總不被接受,為了自己心愛的頭發(fā),該同學寧愿放棄上班而上街擺攤賣煙,自己不喜歡的事誰也甭想讓他干。老狼大學學的是自己不喜歡的無線電專業(yè),畢業(yè)后到一家電腦公司做動畫也不如他的意,雖然父母老大不愿意,他還是堅決地辭了職。
曾看過一本心理學方面的書,說頭發(fā)連人體又易梳理,是個性最好的表征物。為了一頭長發(fā)而不去上班,聽起來好不可思議,但若沉心一想,便可知:一頭長發(fā)不過是暴露在外的一根綠枝,在其背后隱藏的是一棵枝葉蔥蘢的生命大樹!
在今天的經濟社會中,要想保留自己的個性談何容易?社會需求就像一把鋒利斧頭,一下下把生命樹上的旁枝盡數(shù)砍掉。部分的修剪或許有利于樹的成長,但若只留下頂著一小簇樹冠的樹干,雖利于樹單純地長高,但對于一個人和一生來說,高高的禿樹干畢竟不是完美的風景。當我們舍棄所有的樹葉,把自己雕成一個小而實用的木楔,牢牢地嵌到經濟的車輦上,我們獲得的是一種成功還是一種悲哀?
老狼們以不工作來躲避社會功利需要這把利斧的砍伐,將生命之樹置于廣漠虛無的曠野中以保全蔥蘢的個性枝葉,這種消極而又極端的做法使得社會稱他們?yōu)椤斑吘壢恕薄?/p>
但如果從一個較為客觀的角度來講,追求個性與社會職業(yè)之間并不絕對的對立,而是相互交合的關系,只是這種交合的程度有深有淺。現(xiàn)在唱歌的老狼在上班工作的同時,又能舒展自己的個性了。但能畢生從事自己感興趣的工作的人畢竟是少數(shù),大多數(shù)人在經歷了長年累月的工作磨礪后,終于有了一張不多不少的存折,一套不大不小的房子,或許一個帶“長”的小官。這時人們提及某人時總說,他呀是干什么什么的,可這個人是誰也沒人記得,包括他自己;或者他自己還記得些,但覺得言之無謂,也就不說了。
當人們用很功利的眼光看待個體時,個性的色彩就已湮滅不見,而只剩下社會技能的外殼了。
迷失個性是一種悲哀,不能適應社會也是一種悲哀?;蛟S人的個性與大同世界永遠存在著矛盾,怎樣能讓一棵棵生命樹既能舒展各具形態(tài)的枝葉,又能與社會這片大森林保持良好的協(xié)調關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