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金成
風(fēng)景區(qū)新建迷宮一座,外呈正方形,四角各建一個小亭。從入口進去走到出口,必須經(jīng)過這四個亭子。游人上亭蓋章為據(jù),出來后憑四個章印可得紀念品一份,增添了游玩樂趣。余攜妻兒進去,左轉(zhuǎn)右拐,進退返復(fù),不得要領(lǐng),屢屢碰壁。望著到達亭子上的大人孩子,不禁赧然。
想想我們有些城鎮(zhèn)的中心地段,繁華區(qū)域,有一些高樓大院,或威嚴龐大,或幽深難窺,門口掛著“某某辦公室”“某某局”的牌子,不就是我們社會迷宮中的亭子嗎?人人可見,而要進去很難;請坐在那里的人蓋個章,簽個字,履道手續(xù)辦件事則更難。有時難于上天,困于摸黑。哪怕是一墻之隔,門洞相望,“談笑之聲相聞”,也要來個九曲十八彎,繞幾個大圈子,折騰無數(shù)個回合,方能進得門去,猶如“咫尺天涯”。
這迷宮是如何形成的呢?科員到科長,科長到局長;村到鄉(xiāng),鄉(xiāng)到縣,縣到市;這是“程序”。但如果有人在程序上建造一些死胡同,悶巷子,繞些彎子,賣些關(guān)子,架設(shè)一些“此路不通”“嚴禁駛?cè)搿钡呐谱?,拉幾道討論討論、研究研究的簾子,就形成了迷宮,專供“問題”摸索。
這種迷宮里岔道枝生,絕路密布,盤根錯節(jié),復(fù)雜多變??刹幌裼螒蛎詫m,線路固定,記熟即可。科學(xué)家也證明,不管多么復(fù)雜的迷宮,只要堅持靠右走,就一定能走出去。社會迷宮則不然,它是變動的,衍化的,看不見摸不著的。比如有些機關(guān)內(nèi)部,人與人,科與科,上與下,此與彼,昨與今,都暗生枝節(jié);局長、主任身上,性格,脾氣,情緒,愛好,品德,修養(yǎng),習(xí)慣,水平,都藏有岔道。水無常形,文無定法,陰晴難料,風(fēng)雨不定,隨時都有受阻被隔的可能。這里行的,那里不一定;上午可以,下午也許不可以;此部門通過,彼部門反對;下屬點頭,領(lǐng)導(dǎo)搖頭;文件能行,實際不行;說起來可以,干起來不可以;你是法人,他是法人他爹,是老子局、婆婆辦。更有人官氣十足,僚氣萬分,權(quán)術(shù)嫻熟,手腕高明。一如齊天大圣,手捏如意棒,指天畫地,時圓時扁,時大時小,時寬時窄,時快時慢,時高時低,指東打西……叫你左奔右突,暈頭轉(zhuǎn)向。某商場申辦一擴建項目,在此類迷宮中折騰年余,蓋章200多個,還未走出門洞,即為佐證。
再觀迷宮中,茫茫然如我者多也。大家認真了一會兒,便尋求捷徑,投機取巧。有翻欄而過的,有托人代勞將票輾轉(zhuǎn)送上亭的,五花八門,嘰嘰喳喳,靈性相通,萬水同源。
而那些在社會迷宮中鉆過幾回合的人們,自然也吃一塹長一智,“聰明”起來,鉆天拱地,拿“程序”開刀,向“規(guī)則”叫陣,朝“亭子”強行突破。例如:公開活動不行,搞地下活動;正面不能前進,側(cè)面找縫隙;白天不行,晚上行動;辦公桌上不好談,酒桌上談;人多了不好說,單獨暗示;機關(guān)不成,還有家里……用“手榴彈”炸,用“炸藥包”轟,用酒來灌,用錢來塞,用攻關(guān)小姐攻,煽枕邊風(fēng)去吹;你好吃,我請客;你好玩,我買票;你好吹,我來拍;你跳舞,我找伴;你陽春,我白雪;你認真,我正經(jīng);你庸俗,我低級;你歪門,我邪道。非把迷宮炸開一個缺口,攻出一條通道不可。
可憐硝煙過后,突破之處,規(guī)章傷痕累累,制度殘缺不全,程序東倒西歪,誰不痛心疾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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