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滿一口袋兒的春天

安妮·阿弗瑞

我抖落杜鵑花和山月桂上的濕雪，心中七上八落，不知道鐵線蓮能不能熬過這徹骨的嚴(yán)寒。

琳瑯滿目的種子目錄早已排山倒海般寄到，可是這一次，我不會受那生趣盎然的圖片和熱情動人的說明所誘惑了。

去年夏天，我種了種子目錄所介紹的特種玫瑰和百日草，結(jié)果一敗涂地。藤菊也嫌過分粗壯和雜亂無章，但是和那既沒有鮮味、也沒有豐富汁液的新雜種番茄相比，算是過得去了。

我兩年前種的桃紅色蜀葵哪兒去了?我一面翻閱種子目錄一面想。冬天的灰云厚重如泥，彷似積雪，我卻看到了燦爛奪目的完美夏色。

我在溫室里煮壺咖啡，在二月里開始下種子。隱約間，我覺得自己有了個秘密；春天已隱然在我口袋里。

現(xiàn)在，我每天守候著，看那二百五十粒金點從雪地里探出頭來了沒有。白花農(nóng)場的目錄說，菟葵會比怡人的藏紅花早兩個禮拜長出來。我幻想著我那一小片草地鋪上金黃色地毯。洗碗的時候，我會看著那叢白蓮翹花出神。開花吧!告訴我冬天已經(jīng)過去。

果真開始了，大地回復(fù)了生機，我的心緒也因而矛盾激蕩。一方面我感到惶恐，仿佛這是以前從未發(fā)生過的事；另一方面，這一切又都那么熟悉，早已深藏在記憶之中。這令我明白到，萬物生生不息，不會完結(jié)，只會改變。

庭園煥發(fā)起來，菟葵真的探出頭來，銀蓮花也冒出來了，但愿當(dāng)日我多下些種子。我慶幸自己早把俗氣的大紅郁金香連根拔除，以免它在我那小庭園囂張跋扈。我已開始了解這一片土地，也知道什么植物適合它的風(fēng)格。延齡草、黃精；點染蹄蓋蕨和白色的落新婦、淡粉紅的繡線菊和芳香的金縷梅等都屬于適合它的花木?？墒俏乙幌氲竭@房子是租來的便心痛，到底我的靈魂也終于遷進(jìn)來了。

庭園里終于可以翻土了，雖然土壤還未暖起來，但已可種點果菜，譬如:菠菜、洋蔥、菾菜和豌豆。

貨車送來舊式玫瑰和攀緣忍冬，我把它們種在園子的墻邊地里。為了引來更多蜂蝶，我挑了芬芳多蜜的花來種。

我以前積累的經(jīng)驗也許在這個夏天有好成果。也許鐵線蓮會在玫瑰叢中攀生起來，使庭院帶有英國庭院的色彩。也許我種的紅花會引來更多蜂鳥。

三月的風(fēng)吹進(jìn)我的衣衫，料峭春寒令我顫抖，然而，我感到愉快，充滿希望。我憧憬著菠菜的第一片葉子、第一枚咬起來剝剝響的豌豆。

溫室已經(jīng)種滿了，但是我還未開始下番茄、胡椒和茄子的種子，更遑論百花菜、蜀葵、紫牽?；ê驮鹿饣◤S。我環(huán)顧園子，才驚覺自己又重蹈覆轍，訂購的種子、球莖和植物，足夠我經(jīng)營個小農(nóng)莊了。

野心大于現(xiàn)實，這是園丁的共同天性。我們也慷慨大方，所以，我們常常多下一粒種子，好把種出來的番茄、黃瓜和一斗一斗的豆子往朋友家里送。因為我們知道，他們還未領(lǐng)略到園藝的無窮樂趣。

(韻欣摘自《讀者文摘》中文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