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高中,忽然生出一些奇怪的念頭,很渴望找個男孩交往,雖說以往與不少男孩相處,嘻嘻哈哈,但總覺得是些小孩玩藝,內心的溝通好少好少??墒窍霘w想,總是不能如愿,即使身旁有男孩接觸,及至眼瞪著眼,話又打結了,只是說些平平常常的話題。便只好自嘆太小,上帝忙不過來照顧我。
這日閑來無事,信手翻開一本學生雜志,此乃我的癖好,無事總要弄本小說看,一度夢想當個文學家,故腦袋里裝了些福樓拜、毛姆、巴金、茅盾、三毛、金庸之類??吹揭黄段以诩依铩返奈恼拢唤鬄樾蕾p,其實別人看來未必是不朽之作,只是那作者語言,與我平日好相仿,心里便贊嘆那文筆的灑脫。仔細又讀,始知是個男孩所作,長我兩歲,在那黃河之濱的鄭州。倏忽間,那曾一度放棄的念頭又涌了上來,猶豫再三,展紙?zhí)峁P,一揮而就,迅速封好口,跑到學校的郵筒前果斷地投了進去。倘若慢一步,也許永遠不會認識他了,現(xiàn)在想來十分欣幸自己了解自己。投好信往回走,起初還幻想著那男孩收到我信時的情景,沒走十步,看到一群男孩在打球,駐足觀看,競把這事給忘了。
兩星期后,到教室上自習,打開抽屜,看到里面躺著一個陌生的但字跡好帥氣的紅信封。莫名其妙地撕開口,低頭尋找落款,方知是上次“杰作”的回音——那男孩的回信。匆匆但不失仔細地看完信,得知他正就讀高二文科。OK!志同道合。頓時欣喜若狂,要不是教室好安靜,我準會趁勢大叫。拿著信蹦到走廊,看著天空,恍覺天好高遠,世界好可愛,切都那么明朗,那么柔和。
從此書信往來。一日撕開那按期而至的紅信封,看到這樣一句話:“你我好一樣,一樣的性格,一樣的說話語氣,一樣的不安分?!贝舸敉@幾行字心里好感動,不禁柔腸百折。當初不就是為了這“一樣”嗎?
與他交往我從來不設防,只管將自己的友情寄去,把自己的生活鋪展到他眼底。因為天隔一方,用不著害怕,其實面對身旁的男孩,究竟害怕些什么,至今仍不明白。我們從柏楊談到魯迅,從瓊瑤談到亦舒,從第40屆世乒賽到1990年亞運會,無所不談。
記得我曾對他說過:“最近讀了瓊瑤的作品,讀的時候,真讓人心動,可讀完了,卻又什么也沒有了。她把少男少女的那種獨特的感情寫得那么入微,實在叫人嘆服!文中穿插的詩詞也真讓人佩服!然而她小說的風格太雷同,寫個人的太多,寫社會的太少。人活在世上不是孤立的,人和社會有割不斷的聯(lián)系,那兩個人的純情,只是愛,除外還有什么呢?沒有!除了小說中以外,現(xiàn)實生活中還能找得到嗎?可惜瓊瑤走不出來了?!彼麕е鴳蛑o的口吻回信說:“你可真狂妄,人家大名鼎鼎,給你說得只值幾分了。不過,我還是頗為欣賞你的評價!”
他也寫了這樣一封信給我。
“……本人以擂主身分,組織了五強擂臺賽,在全校范圍內公開擺擂,以聲援第40屆世乒賽,得到團支部大力支持。我是想:一來可以給文科班爭點榮譽,二來為自己創(chuàng)造個機會,多認識幾個朋友,三是在實踐中提高自己的組織能力,另外,也順便給自己撈些資本。一舉四得,何樂而不為?幾個護擂的同學,訓練有素,有望“稱霸”全校。其實我是五強中最弱的一個,當總擂,全因為是本擂組織者,我是不出戰(zhàn)的,一切全由他們。贏了,昂首挺胸有我的一份;輸了,還好說,總擂未嘗出戰(zhàn),不足為恥……”
我笑了,為他的坦誠??烧媸莻€會算計的男孩,又與我好一樣——野心勃勃,狂妄。
新年前夕,寄給他一個精美的賀年卡,才過5天,便見課桌上也放著一張,好漂亮,依舊是那好帥氣的字跡,上寫著:“讓我來歌唱,讓我為你祝福,直到永遠,永遠……”急忙找日期,竟與我寄出的同日。
(圖:王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