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種《一千○一夜》的插圖

杜　漸　福　特　古澤巖美

《一千○一夜》是古代阿拉伯文學的寶，現在幾乎全世界每一個國家都有該國語言的譯本，《一千○一夜》對各國文學都產生了一定的影響。我從小就喜歡這本書，記得小學三年級時，看到一本舊商務印書館出版的兒童故事書，講的就是黑檀飛馬的故事，這故事把我迷住了。后來姐姐告訴我：“那是《天方夜譚》里的一個故事罷了，《天方夜譚》里這類奇妙的故事還多著呢?！笨墒钱斘夷闷稹短旆揭棺T》，卻被它印得密密麻麻的細字嚇壞了，這么厚一大本書使小學三年級的學生望而卻步。我再次看《天方夜譚》，是小學讀五年級的事了。老師介紹說這本故事書很有趣，我跑到百新書局買了一本，終于把它看完了。這本書的確很有趣，不過印刷十分差，看得十分費眼力。我心想，如果能找得到一本印刷精美的《天方夜譚》看看，該是件賞心樂事。

得償所愿是在香港圣士提反書院讀書時碰到的機緣。有一位外國老師藏書甚豐，我到他家去，他拿了一本英文的《天方夜譚》給我看，那書只是一本給青少年看的節(jié)譯本，文字淺白生動，我能看得懂，是安德魯·藍格(AndrewLang)的編選本。最吸引我的是這本書有十分精美的黑白線條插圖，是英國畫家福特(H.J.Ford)的作品。這本書是上一世紀末朗文·格林出版社的版本，印刷非常精美，精裝，書邊燙金。我看完了之后，就把書還給那位外國老師，不久他返回英國，把這書也帶走了。這本書給我的印象很深，我很想買一本，但跑遍了書店，都說這種罕見的書早已絕版，我感到很失望。直到十年前，我有一次偶然在一家書店，又重逢這本書了，雖然裝璜不同，是平裝本，但內容完全一樣。那是一九六九年美國多弗出版社(Dover)根據該書一八九八年原版重新印刷出版的，而且售價廉宜，不到五美元。我如獲至寶般把它捧回家中，坐在書桌前細細欣賞。我象重逢故友般喜悅。當年覺得這書文字優(yōu)美，現在隔了三十多年，再讀一遍，雖然仍覺得安德魯·藍格的英文十分漂亮，不失為一大家之作，可是他所根據的是法國加侖(AntoineGalland)最初介紹《一千○一夜》到歐洲的版本，故事奇詭瑰麗，但卻同原著相去甚遠，從文學研究上是沒有什么價值的，給小孩作啟蒙讀物還差不多。不過，福特的插圖使這本書成為我的珍藏。福特是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英國著名的插圖畫家，除了為藍格畫這本《天方夜譚》的插圖外，還為藍格編的《彩色世界民間故事集》十二卷插圖。他插圖的特點是線條細膩，裝飾性很強，是英國比亞茲萊那派畫家的傳統(tǒng)發(fā)展而成，具有自己的風格。福特擅長鋼筆畫，他的鋼筆畫插圖對每一個細節(jié)都畫得一絲不茍，例如蛇的每一片鱗，他都用同樣的力氣去描畫，可以說是工筆的插圖。

從那以后，我開始注意搜集《一千○一夜》的插圖，這是一件很有趣味的事，通過插圖，我對《一千O一夜》這本書有了另一種理解。各個不同的版本，有不同的插圖，代表著各不相同的畫風的插圖畫家對這本書的理解，因而多姿多采，使人能從各個不同的角度來欣賞這本文學巨著。

例如波斯地上織出的《一千○一夜》插圖，就按照古代波斯美術的傳統(tǒng)畫法，跟插圖古本《可蘭經》的風格一致，也跟古本《王書》的畫法相同。

當我得到了理察·褒頓英譯的限定本后，我發(fā)覺這套書的插圖，并沒有署明插圖畫家的名字，但這套插圖是腐蝕銅版畫，當是英國畫家的手筆。

日本大宅壯一的譯本，每卷都有六至七張彩色的插圖，是由日本畫家牧野邦夫所作，水彩的顏色十分鮮艷，很有質感。同樣是日本畫家為《一千○一夜》插圖，古澤巖美又是另一種畫法，都很有東方色彩。

有一次戈寶權先生到我家，我把收藏的各種《一千○一夜》的插圖，拿出來讓他欣賞。他十分感興趣，并告訴我，他有蘇聯(lián)版本的《一千O一夜》插圖，建議我把這些插圖編成一本冊子，他將蘇聯(lián)版的插圖加進去，那會是很有趣味的一本《一千○一夜》插圖集。

由于雜務繁忙，我又生性散漫，這一有意義的工作，一拖就拖了兩年，還未動手。這次《讀書》要我先把一些《一千○一夜》的插圖拿出來，這也是對我的一種催促。看來，我不能再拖拖拉拉，該是動手編這本畫冊的時候了。但是，要認真編的時候，又感到資料還不夠豐富，于是又去訂購一批書，希望能使畫冊內容更充實?，F在只有先將其中一些插圖，交給《讀書》刊用，這也是個開頭吧，開了頭就好辦了。相信讀者對這些插圖會有興趣欣賞的。

九月十日于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