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 漢
本刊去年第二期史云的《羅賓漢英雄形象的再現(xiàn)》,是一篇好文章,但文中說,“革命導(dǎo)師馬克思說獅心理查‘實質(zhì)上是一個象兔子一樣的膽小鬼,‘一個野心大而能力小的陰謀家。”這一點我不能同意。
馬克思這里說的“膽小鬼”和“陰謀家”,并不是指獅心理查,而是指另一個叫做叔爾茨的人。
馬克思的原話見《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8卷第296頁:“不過在這里,坐在監(jiān)獄里的是布朗德爾,而獅心則在庭院里演奏手搖風(fēng)琴,而且布朗德爾不過是一個平庸的蹩腳詩人,而獅心實質(zhì)上是個象兔子一樣的膽小鬼。獅心就是‘小金蟲協(xié)會里的大學(xué)生叔爾茨,一個野心大而能力小的陰謀家,不過他這點能力已足夠來了解‘德國的拉馬丁了”。
原來,1848年有一個小資產(chǎn)階級民主主義者叫哥特弗利德·金克爾的,參加起義軍受傷被捕后,被普魯士法庭判處無期徒刑。一個叫叔爾茨的大學(xué)生,設(shè)法使他越獄,逃亡英國。這個金克爾在法庭受審時,企圖否認自己曾參加革命,并且說他過去曾寫文章?lián)碜o帝國。他逃到英國后,一方面似乎是主張同馬克思派建立聯(lián)系的,另一方面卻竭力以最陰險的手法去敗壞馬克思的聲譽(《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8卷第640頁)。所以馬克思和恩格斯在當時就寫了《哥特弗利德·金克爾》一文揭發(fā)這個人(見《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7卷),后來又稱他為“既膽怯又卑鄙的牧師”(見《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8卷第96—97頁)。
在梅林的《馬克思傳》里,第七章有一節(jié)《金克爾事件》,就對此有所敘述。
馬克思關(guān)于“布朗德爾”、“獅心”、“膽小鬼”、“陰謀家”等的一段話,是寫在《流亡中的大人物》這篇諷刺作品里的,他先是把叔爾茨比做布朗德爾(獅心理查在第三次十字軍回國途中被奧地利大公監(jiān)禁,后被法國吟游抒情詩人布朗德爾營救出來),把金克爾比做獅心;后來又把叔爾茨比做獅心,把金克爾比做布朗德爾。因為金克爾算是一個詩人,所以說他是個“蹩腳詩人”;下文明白地說“獅心就是……叔爾茨”;“……陰謀家”一語是叔爾茨的同位語,不用說也是很清楚的。
獅心理查是沒有理由可以稱作“膽小鬼”和“陰謀家”的。
史云文還有一點我也不能同意,即說獅心理查“在歷史上原是個黷武喜功、昏庸殘忍的暴君”。
《艾凡赫》書中在妥吉爾司東堡攻陷后,狄布萊西逃回向約翰親王匯報情況時,作者借費測爾斯之口說的一段話,正是描述了歷史上的獅心理查:“理查的作風(fēng)正是如此——一個道地的游俠,憑著個人的膂力,到處漂流,專愛到最危險的去處,卻放著國家大事不問,也不考慮自己的安全?!?第406頁)
從藝術(shù)上看,本書描寫的獅心理查也是真實的。如夜來投宿游方僧脫克一場,及攻下妥吉爾司東堡后,在羅賓漢主持分配戰(zhàn)利品時,與脫克比拳一場,司各特都充分刻畫了理查的性格??戳斯敉准獱査緰|堡的戰(zhàn)斗場面,就知道后來理查的戰(zhàn)死不是偶然的,而是必然的。
司各特筆下的羅賓漢,本來是竭力理想化的,但從歷史上看(羅賓漢大概是半真半假的人物),卻缺少歷史真實性。羅賓漢是始終抗擊諾曼人的。司各特寫他,明顯地受了封建保守思想的限制。但從整個說,司各特雖然對封建王朝(如斯圖亞特王朝)抱有同情心,他筆下的那些沒落的階級、政黨、人物的滅亡,卻是描寫為歷史的必然性的。
書中充滿著爭取民族獨立、自由斗爭的精神,薩克遜封建主塞得利克就是一個有強烈民族自尊心和自豪感的人物。他最后卻與理查妥協(xié)了,但這是符合歷史事實的。正是從理查時起,盎格魯—薩克遜人與諾曼人逐漸融合起來了。英國資產(chǎn)階級與土地貴族也是以妥協(xié)告終的。司各特的小說常常以妥協(xié)結(jié)束,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英國的這種現(xiàn)實的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