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力稱王

上賽季，隨騎士拿到生涯第一枚總冠軍戒指后，35歲的理查德·杰弗森曾一度宣布退役。不過很快，他即宣告復出，且決定再征戰(zhàn)兩年。

本賽季，杰弗森狀態(tài)看起來比一年前還要好。他說，之所以退役后又選擇復出，主要是舍不得籃球、舍不得克城球迷。此外，還有個重要原因，那就是在勒布朗·詹姆斯身邊打球，這感覺實在太令人著迷了。

這是個并非很多人都知道的故事。

誠然，大家知道我們?nèi)ツ瓿蔀榱丝死蛱m52年來第一支奪得四大職業(yè)體育聯(lián)盟冠軍的球隊；知道總決賽歷史上，我們是首支大比分1比3落后成功翻盤的球隊；知道我們是如何蕩氣回腸，將73勝常規(guī)賽冠軍挑落馬下；知道我們是怎樣成為1978年子彈后，首支在總決賽搶七客場捧起奧布萊恩杯的球隊。

但是，很多人不知道，奪冠后三天內(nèi)還發(fā)生了些什么。在克利夫蘭市中心舉行冠軍巡游，超過100萬人涌上街頭，盛況空前。

而故事，還得從我和錢寧·弗萊說起。

按照事先設(shè)計的游行線路，我們應該一直待在各自汽車上享受一切?？刹恢獮槭裁矗トR和他的家人上了一輛平板卡車。由于家里都有小孩子的緣故，我跟他說：“嘿，錢寧，與其擠在那輛破敞篷車里，我更想過去跟你們一起。”當時天氣特別熱，我同我的家人來到弗萊所在那輛卡車上，一起看周圍一切，場面確實有些混亂。

人山人海，目光所及之處都擠滿了人，屋頂上、窗戶口、路燈架旁……我再次意識到這個日子的重要性，才感覺到這是座半個多世紀都沒有冠軍榮耀的城市。他們甚至不知道該怎樣擺弄隔離護欄，似乎對眼前發(fā)生的一切，因太過夢幻，感到措手不及。

游行進行到一半，我和弗萊正往旁邊看，看到有名球迷胳膊里抱著個東西在跟我們車跑，東西用白毛巾蓋著。我當時就想：“那玩意看起來真像總冠軍獎杯！”

這哥們一直在跑，只是并沒有跑多快，因為我們的車根本開不起來。他朝我們喊：“喂！想要這個么？”我回答說：“好?。∧脕戆??！蹦X子里則想：“這是輪到我們了，他就是那個負責在車與車之間運送獎杯的家伙，以保證每名球員在游行時都能有舉起獎杯的瞬間?！蔽腋トR讓這哥們上了車，過幾分鐘，等我們倆都舉完獎杯，圍觀人群一次又一次尖叫過后。他說：“你們肯定沒法理解，此刻我是有多么開心?！?/p>

實際上，那天每個見到我們的人都很開心，但這哥們，他的開心好像有點與眾不同。

我問他：“你想表達些什么呢？難道你不是從另外一名球員那把獎杯搬過來的么？你肯定也看見了其他人將它舉起，是吧？”

他回答：“理查德，事實是，這獎杯起初是在另一輛卡車上，但游行一開始那輛卡車就開錯了方向。所以突然間，就變成只有我跟著這個獎杯，擠在100萬球迷中間，沒有安保，什么也沒有。”

原來如此。

他慌了，只好從車上取下獎杯，開始跑著尋找安放之地?！澳銈兊目ㄜ囀俏遗銮捎鲆?，所以就跟《泰坦尼克號》里羅斯落水后緊緊扒住那扇漂流門一樣，我決定跟住你們?！?/p>

這就是為什么，整個游行結(jié)束，惟一有與獎杯合照和視頻的球員只有我跟弗萊——自從我?guī)退M入我母校亞利桑那大學后，我們就成了一生朋友。另外，由于碰巧先遇到我們卡車，那哥們再沒把獎杯帶給任何其他球員，包括勒布朗·詹姆斯。

去年，我曾預感到我們要拿冠軍，隨后事實也證明了這點?？死蛱m球迷肯定更能理解，在這個冠軍到來前，他們曾經(jīng)歷過“The Shot”、“The Fumble”、“The Drive ”和“The Decision”（1989年季后賽首輪，騎士對公牛第五場，比賽還剩3秒結(jié)束，騎士100比99領(lǐng)先，暫?；貋恚瑔痰ぴ诹P球線附近超強滯空完成絕殺，是為“The Shot”；1988年，NFL決賽在克利夫蘭布朗人和丹佛野馬隊間展開，時間剩1分12秒，布朗人隊本來完成達陣便可追平比分，但跑衛(wèi)厄內(nèi)斯特·拜勒在離達陣僅一碼處漏球，導致最終輸?shù)舯荣?，史稱“The Fumble”；而1987年，NFL決賽也是野馬對布朗人，在5分02秒時間段內(nèi)，布朗人隊居然讓野馬四分衛(wèi)約翰·埃爾維總共推進98碼，后者得以在終場前37秒追平比分，并最終加時獲勝，創(chuàng)造“The Drive”；待到2010年7月8日，勒布朗·詹姆斯通過ESPN一小時全美直播節(jié)目宣布將離開騎士加盟熱火，節(jié)目為慈善機構(gòu)總共籌得善款超600萬美元，依然無法阻止輿論對勒布朗狂轟濫炸，這就是“The Decision”）。我也一樣，在最終成為總冠軍前，同樣經(jīng)歷過很多陣痛。

總決賽搶七前那些天，我把所有陣痛都過了一遍，發(fā)現(xiàn)其中很多次還都是功虧一簣——效力新澤西籃網(wǎng)時，曾連續(xù)輸?shù)艨倹Q賽（2002、2003年）；我還曾連續(xù)很多年場均得分都在20上下，卻一次全明星也沒進過；我參加奧運會（2004年），但那次是拉里·布朗帶隊，拼盡全力最終只拿到銅牌。好多次都是這樣，離成功如此之近，卻又如此之遠。一年又一年過去，讓我不再像特里斯坦·湯普森那樣，只有25歲；更不像凱里·歐文那樣，生涯前景無限，是未來巨星。

所以，我告訴自己：理查德，這是你最后的機會，你必須拼盡全力；這屆總決賽過后，不論勝負與否，你的職業(yè)生涯都將結(jié)束。

就是這樣。

那后來為什么又要復出？

當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想像過，如果自己足夠幸運，奪了冠會做些什么。沒想到，在35歲的年齡，這一夢想居然真的實現(xiàn)。當終場哨音響起，每個人都蹦了起來，跳躍著、擁抱著，一個疊一個。我呢？則坐在板凳席上，大腦一片空白，把頭埋進手掌里，開始哭泣。我不會說這是抽泣，更不會說是痛哭，只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在聯(lián)盟打拼，已15年有余，經(jīng)歷的事情太多太多。但總決賽1比3落后，一切行將從指間溜走，又失而復得，這前所未有。而等到一切成真，又像是在水中壓抑很久后，終于呼吸到新鮮空氣。因此，如果要問我奪冠第一感受？不是歡愉，是釋放。

這之后，發(fā)生的所有事情，也都是我想要經(jīng)歷的——每個我曾夢到的場景，能想像到的最好畫面，都一一呈現(xiàn)。那這一切過后，我又該做些什么？隨著雙腳踏進香檳酒氣泡，終于，我的大嘴巴忍不住跟更衣室里每個愿意聽的人說了一遍，我要退役了。

這是我內(nèi)心真實想法，我真的決定要結(jié)束職業(yè)生涯了，因為感覺精神上已被掏空。對我來說，這就是結(jié)束，很好。要知道，總決賽期間，我基本沒怎么睡著過覺，有時為了能睡一會，還不得不借助藥物。再加上，一趟趟，從克利夫蘭飛到奧克蘭，再從奧克蘭飛回克利夫蘭，身體早就吃不消了。

但奪冠后第三天，也就是游行結(jié)束，在市中心集會上，面對成千上萬球迷，我又沖著麥克風說，我一定會回來的……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我不會說，是因為人鎮(zhèn)定了下來；而會說，是因為開始享受過程。我問自己，說要退役時真想清楚了么？答案是沒有。換個角度，這問題可能更像是“我不清楚自己是否還能再經(jīng)歷一遍這個過程”，即便站在贏的一方。我不確信自己是否能再走一遍，因為打總決賽，壓力真太大了。

最終想通，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這個決定它不僅關(guān)乎我，還關(guān)乎我的家人，他們同樣享受這一過程。至于我的身體，35歲上下，一個賽季打100多場，每場20分鐘左右，應該也沒問題。再有，拿總冠軍，這件事可真讓人上癮。

奪冠慶典最后一部分，是新賽季揭幕戰(zhàn)前跟隊友一起升起總冠軍旗幟，當從亞當·席爾瓦先生手里接過總冠軍戒指，意味著衛(wèi)冕之路也隨之踏上。我當然想衛(wèi)冕，我的隊友們也一樣，且隨著賽季深入，當它正愈發(fā)逼近實現(xiàn)，大家想的也更多。所有人都清楚，相比首次奪冠，這更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或許一生就只有這一次。

的確，身處這樣一支球隊，或許一生也就只有這一次。

試想，如果不是一個高度團結(jié)、親如兄弟的團隊，又怎么可能在1比3絕境中完成逆轉(zhuǎn)？好的團隊，并不意味著每個成員間都必須是好朋友，更不意味著每次聚餐15個人都必須得到齊。大家都有自己的個性，像在騎士隊，沒人跟我性格上完全合拍，這是真的。

關(guān)鍵在于，你們需要能相互看著對方眼睛，說：“嘿，我會先做好自己工作，如果你做好你的，拿沒問題；如果你狀態(tài)不好，我會拉你一把。”一整個賽季下來，必然時不時會有各種流言，就好像總有人能看到勒布朗同凱里（歐文），或勒布朗同凱文（樂福）相互表達不滿。但其實，這些人看不到他們當天就共進晚餐，或第二天一起出去游玩。

隨著賽季進行，我們彼此間關(guān)系更加緊密。確實，當今時代，大家都喜歡用社交媒體，把一些東西傳到網(wǎng)上讓球迷更多、更真實了解自己，隊友間互動一樣能起到這種效果。曾經(jīng)一度，很多人看著我們可能會想：“我怎么能去支持這樣一支球隊？他們球員間很多都相互討厭。”對這些人來說，他們更愿意去信任那些看起來毫無瑕疵，甚至一團和氣的家伙，這樣心里才足夠踏實?？晌矣X得，能夠向外界展示所有，這才真難能可貴。比如說，勒布朗在場上是個嚴厲球員，私下則是個搞笑天王；凱文（樂福）也一樣，更衣室里，他從不苦大仇深，還總是酷酷的。

在這個過程中，每個人都很享受，不管是我們季后賽開局十連勝，還是分區(qū)決賽被埃弗里·布拉德利絕殺?？梢哉f，直到總決賽前，甚至總決賽期間，都保持了相對平穩(wěn)的心態(tài)。

克利夫蘭城也一樣，對我們的支持，比史上任何一支衛(wèi)冕冠軍，我敢說都不少。即便不是籃球迷，即便不是出生于克利夫蘭，只要知道這座城市此前半個世紀沒拿過冠軍，去年創(chuàng)造了歷史，今年始終期待衛(wèi)冕，便都會義無反顧支持。

這種氛圍，還不禁讓我的兒子小理查德，也產(chǎn)生了情懷。正是在克城，里奇（小理查德昵稱）學會了走路，騎士隊這幫兄弟們，每個都抱過他、親過他、逗過他，教過他說話。然后突然有一天，在更衣室里，里奇趴在一個籃球上就是不肯起來，我覺得這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瞬間之一。

所以，想怎樣評價帶來這一切美好的那個人（勒布朗），隨你。我想說的只有，這個世界上并沒有很多從事團隊運動的人可以說：“嘿，我會回到我的家鄉(xiāng)，回到一個半個世紀都沒拿過冠軍的城市，加入一支從未嘗過冠軍滋味的球隊。我回去，打破一切！”

而且，我說“沒有很多人”，其實并不準確，實際上是沒有人說過。團隊運動歷史上，我確信，就沒人說過這樣的話。

勒布朗當然也知道，但他依然要這樣做，為的就是成為這項運動有史以來最偉大球員。也可能，他從15歲起，心中就有這一目標。這種決心從未被擾亂，即便去到邁阿密，最終又還是選擇回來。在他內(nèi)心深處，惟一想的就是贏，贏的方式則是先做一個好隊友，讓身邊每一個人都成功。我受益了、弗萊受益了、鄧臺（瓊斯）受益了、（詹姆斯）瓊斯受益了，很多人都受益了。

對了，還有一件事。

我妻子又懷孕了，我的女兒將會在克利夫蘭出生，這讓我感覺很棒，因為她會在勒布朗魅力稱王之地，來到這個世界。